
当所有的编辑们都愚昧到只信任名气与年龄的时候,文学差不多就完蛋了。
官家的杂志,早已沦落为上等青楼了,几乎是中国三流文人的集散地,平庸文字的天堂。看到它们,你很容易对中国文学绝望。至于说到推动作用,更是荒天下之大唐。
天空就在头顶,月光就在窗前,诗意无处不在,无时不在,只是可怜的人们看不见它。
在中国,最好的文学没于草莽,最伟大的艺术只在民间。
人世的一切都不足记取,惟有自然值得珍视。它缺乏的只是赞美。我愿意做一个赞美它的人。至于诗歌,是并不存在的事物。我不相信它。
夜晚的星空布满了神灵写给人类的信。它神秘。浩瀚。漫漶着无边的美。
只要想起阳光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在大地上狂奔而不伤及万物,我就想到人类的卑微。
穷究事物本源的思维模式是科学的思维模式,它永不疲倦的探索精神让我们对世界充满好奇心。
好莱坞美术师都有一种奇怪的逻辑,他们创造的外星人无一例外都外形丑陋,且热爱战争。它极大地满足了人类异常贫瘠想象力的低级趣味。它为什么不能是一只传说中的麒麟和凤凰?或者我们在梦境里出现的餐风饮露的神仙?
比起其他人来,诗人是一株柏树,更容易忠实于他们的内心。
连诗歌都不懂的人,就是没文化。
世上只有一种作家:会写诗的作家,因为只有把诗歌写好的人,才配去做作家。而不会写诗也不愿读诗的人,只配叫写字师傅,他们可以去言情,去恐怖,去侦探,去八卦,去故事大王,去卖字商家,去琼瑶奶奶,去金庸大侠。他们前途更广阔,道路更光明。但我不认为他们是作家。
一个人无法选择他的家国、他的性别、他的传统、他所身处的时代,但他可以选择他的快乐与幸福,他的友谊与爱情,他的喜悦与悲伤,他的高贵与卑俗,他的智慧与愚蠢。
博客带来了艺术创作中最宝贵的种子:广阔的自由。而这样的种子,在纸媒体的世界里,基本上被消灭殆尽了。我看到了它的燎原之火,正在随风蔓延,它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烁,给黑夜漫游的人们带来了无边的道路。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它。
在一个诗歌备遭羞辱的时代,我不觉得做诗人是羞耻的。恰恰相反,羞耻的是他所遭遇的时代与人民。即便没有了菊花,没有了酒,只要还有明月,我就会喜悦,就不会羞愧。我就愿意像一只喜鹊,哼着小曲,度过这缓慢的一生。
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上,美好的东西总是稀缺,它命中注定它只会属于无限的少数人。我并不伤感。
与其说我热爱诗歌,不如说我热爱山川之美,这些一去不返的伟大的美,让我疼惜、流连。我希望用我的写作来提醒人们:在背离自然,追求繁荣的道路上,走得愈远,就愈愚蠢。
我们的自然环境正在经历着它的沧海桑田,经历着它前所未有的痛苦的巨变。
我愿意像陶潜一样站在花草一边,鸟兽一边,像梭罗一样站在大地一边,云朵一边,站在受侮辱和受损害者一边,站在疯狂的掠夺者的反面,申诉那些正在大面积消逝的田园之美,自然之美,我知道,唯有这样的美,才能拯救我们日益贪欲的灵魂。
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实用主义的时代,一个被剥夺了精神财产的时代,一个不需要良心的时代,一个赞美工业而践踏自然的时代,一个聪明而不美好的时代,一个神造的东西日渐稀少、一个人造的东西日渐增多的时代。
任何对新诗的责难都是螳臂当车,都不能阻止它的一往无前,都不能遮蔽它的滔天巨浪。
无论我们身在何时,身居何处,做着何种营生,都有一万种理由去接近诗歌,都可以去发现美好,并让我们的内心变得幸福。
词语岂止是拼贴游戏?它是世上最威权的帝王,最神性的谜语。有史以来,万物都靠词语命名。如果没有词语,我们全都是哑巴。它是照亮心灵的伟大事物,是打开世界的秘密钥匙。
几千年来,这么一个泱泱大国,一直靠的是这把来自天空的扫帚在扫却它心头的尘土。否则,王侯与将相,金钱与道德,阴谋与杀戮,将会像漫天飞沙挡住我们的视野,我们的生民将身陷卑污,无法知道美为何物。
如果生活止于饭菜,止于苟活,我就看不出人类与一头猪的差距在哪里。
要是诗人都沦落成了亿万富翁,这个世界就很糟糕,很黑暗,很让人厌烦。
世界要让诗人呆在馥郁的花丛中,而不要逼迫他们跳到腐朽的泥潭里。否则,他可能比奸商还狡猾,比恶吏还强横,比昏君还腐败。
只要诗人愿意低下他的头颅,金钱只是一张纸,唾手可得。你没听万夏说过么:“仅我腐朽的一面,就够你享用一生。”
一位诗人不能去尊重大众的想象力,这不公平,而且也滑稽。无论穷困潦倒,还是富甲天下,只取决于诗人的态度。
诗歌是中国人的宗教。
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,常在险远,所谓的乐趣美好,往往是将不可能的事做成可能。
孔丘见程本子,倾盖相语,不忍离去,陶潜说,安得促席,说彼平生。窃以为是美得让人一再回头的句子,人世的相遇不是偶然,每一刻都值得珍惜。
我又重新捡到了在酒桌上逗趣的本领,成为一个孤独的享乐的人。
周遭的人都荒诞地活着,又都一本正经。
写好的剧本搁在案头,比一个梦想还安静。想到有一天它可能会给世界带来惊喜。就会忍俊不禁。像个神经病。
世界是一个洞,属于打高尔夫的人。
一个人走得快,与人同行走得远。幻想跟一群美好的人一起做美好的电影。生命总是经由美好带来喜悦与尊严。
我们最刻骨的经验,不来自欢乐,因为欢乐使时光变短,且最易消亡。你强大的力量,往往来自痛苦、绝望与悲伤,它会让你突然跌倒,眼前发黑,然后,眼前一亮。
我想听呼啸的风声,也愿意看缓慢的流水。记起德川家康的说法,如果杜鹃不唱歌,我会等着它们唱。
乱世中见不改其度的君子,犹如暗夜见星辰,既喜悦又安心。
电影的基石是价值观,价值观决定电影的文化品位,从这个意义上说,中国影视界的文盲实在太多了。
穿过漫长雨季的阳光,散落在林海里,江烟中,无穷的鸟没入青空,迹象庄严,像哲人莅临,又像乱世将尽。
高天上流云,随喜也随安。
你能做到的是,对每一片花草充满惊喜,仿佛乍来人世,不改初心。
我要把石头打开,看看里面的光线。
世间风物,至美的是希望与善良。我庆幸在孩提时就带着它们。
做电影的比蚂蚁还多,懂电影的比恐龙还少。
好电影不应该去表达生活本身,现实充满灰尘也让人疲倦。
人世的相遇,都是久别重逢。我信前世,也信来生。
即便你每一刻都守在一株花树旁,也无法弄清一朵花的秘密。
住在贝壳里的人,听不见山风。
在你所必经山脉与河流,在奔跑的风与高挂的星辰下面,命运\总是一声不吭。
小满日,小南风吹得山岗乱响,晃动的原野上,麦穗在灌浆。蔷薇的瀑布里,是邻居家的少女,她们比蝴蝶还轻。
夏夜黑如斯,坐屋檐下听蛩鸣,仿佛浓雾中见灯火,乱世里见旌旗,陌路上见炊烟。
夏天消逝,盛大的火焰熄灭于一阵风。你热爱的河水在奔走,它滚烫绝决,无法挽留。
夏日升,夏日落,繁花过矮墙,夏天的乳房疯长,将我埋葬。
夏日落,蝉鸣稍息,青萍上卷起又一年的秋风。
夏日繁华耀眼。栀子和木槿的头顶是啸叫的蜜蜂。玫瑰在更远的地方怒放。它的美,被秘密流传。
夏花开,春花灭,都在朝暮间,今古河山无定据。
午夜醒来,月色无边,大风把燕山吹得哗哗乱响,想到世上懂得美酒明月的人不多,重又睡去。
我愿意搭天梯带你去月宫,让月色将你的忧伤抚平。
生命短暂得转瞬之间,有人见尘埃,有人见星辰。
山雨欲来时,疾风过林,仿佛谣言四起。接着,山岗上响起雷神的脚步声。像一页宣纸被放入洗墨池,天空愈来愈黑。雨燕在屋檐下低飞,它们慌张的沉默加深了万物的暗度。
山雨过后,松色益青,流云更白,溪水的绿色漫上人衣。
如果看不清自己,就看看身边的人。你是你周围的事物.
泡桐树下的路洁白,溪水洁白,花香的瀑布里,你低下头就会看见你的指纹,那些被云朵遮住的,终会还给你
鸟躲在阳光里,毛色斑斓,夏至后的植物阴暗、盛大,暗怀着野心。
暮色落下山峦,夏日的瀑布无声。后来,湖面起了风,星空挂出灯笼\。你的小肋骨,清凉又干净。
绿蜻蜓在夕阳里飞,白裙子盖住了蝉声。
邻居送来樱桃,甜美得直透脚跟。想起一部朴素的电影。朴素总是最难的,但也最美。
立夏了,山中草木疯长,田畴里将有蛙声,阳光落在溪水中,比白银耀眼。屋檐下,起了熏风,爬壁虎在墙上狂奔,惊醒了梦游人。
雷神醒来时,天色像个黑寡妇。悲伤总是太快了,我们都来不及哭出声。
黄昏后醒来,万物披上了奇异的光,暴雨洗过的山岗安详又清澈,山岗之上满是彤云。奇幻之极。但也转瞬不见。
仿佛苇间风,突如来,又突如去,没有一件事物会永相跟随,命运\赐予你的,终将还给命运\。
大暑了,万物疯长,蝉声盖过了山下的火车声。梦见一龙猫,躲在树洞与同伴嘀咕:烈日已晒开了一块石头。《礼记》中说,季夏三月,腐草为萤。找好了几个瓶子,想捉几只萤火虫送城里朋友去。
稠密的蝉声里,爬壁虎在疯长,遮住了门窗。绿色取得了辉煌的胜利。但它并不能阻止花朵的呼吸,尤其到了晚间,暮色悄临,风停在叶脉上。星光浩荡,送来金银花的洪水。
车过绵山,满目是绿意。阳光打在窗玻璃上,劈啪的响。夏日浩瀚,万物无羁。大风起处,我心狂野。
蝉声挂在树上。玉兰花晃得人睁不开眼。紫丁香是一团烟,遮住了远行的蜜蜂。猫在一把椅子上休眠,没有一丝风吹乱光线。
傍晚,在屋檐下与一只蝙蝠聊天,蝙蝠说:请你把黑暗打开,我不要见光线。
傍晚,雨水在湖面开出花朵,像莲花,岸边的蝉鸣,比花朵还繁茂。你只是一个过客,要懂得停留。
在一群石头中坐下,看万物生长,阳光像一场烟。每一棵树都是美的。比起该死的人类,它们孤单又寂静。甚至,最美的是你无法说出的那一部分。
秋天了,山色清明。一只黑鸟在湖光中射箭。白云一朵又一朵,被风吹落。
空瓶子摆在一棵树下。两棵树下。三棵树下。我在每一棵树下摆一个空瓶子。你从它们身边经过,也不会看见。这些年,我用瓶子收集了两百只鸟的叫声。它们都挤在一起。让我失眠。有一天,树木消失。我会给你听。
春日将逝,醒来看山的倒影。大地上的溪水,向天空奔流。人民躲在蚁穴里,学习隐忍术。一只帝国的蝙蝠,倒挂在风中。
绝望的流水没有响声,整个黄昏,我在读一个宫女的瓶中信,帝国的香气腐朽又迷人。三个外国女人,在翻铁栏杆。她们雪白的大腿,加深了暮色。
雨来了,黑暗的脚步声。街道被雨伞收起。一个小孩在哭泣。这是秋天的北京。天空是弄脏的报纸。巨大,虚弱。我站在雨的外面。看着它。
秋天正在加深,窗外的一株银杏树让大地光芒耀眼。
一夜之间,桃花就开了。像大雪,像晴天,像猝不及防的爱情。神灵坐在黑夜里,从不休息。
一棵丁香树在漫长的星空下跳舞。春天你曾经救过它一次。它记得你的恩情。在夏天,它衣袂轻举。漫过你的额头。而此刻,星河浩荡。正值隆冬。四野是明亮又寂静的风声。你们相顾忘言,不忍离去。
春天还在寒冷的斜坡上/群星怒放,河水北流/梦中的树木是白色的/一个人在月光之下遛鸟/那是一个不朽的人/我为千家祝福,为黑暗祝福。我童年的细雨/又一次洒在异乡的额头。
月下的琉璃瓦/被风吹散的琉璃瓦/清凉的月光的响声/众生被废弃在白昼里/一块石头在说出寒冷/万物被蒙羞。
黑夜来临了/风声遮住了鸟声/我骑着豹子出门/月光像绸缎/铺开了原野.
它们在山间/散步打盹清理翅膀/躲过了世上的尘埃.
夏天,蝉声熄灭。天堂的帽子压得很低/鸟从雨中穿过带着饥饿飞行/一个穷孩子,走得很远.
一棵树红了/我看到还有一棵/比它更红/它们张开翅膀/在早晨的白雾里飞/安静地飞/大风/也不能将它们吹灭/像一个人的野心/比羞怯还美.
在清晨,在燕山上/在万丈阳光里/树叶里躲藏着锦鸡和百灵/一阵风带走了闪烁的流水/此刻,我愿意做一个/没有理想的人/我愿意一直陪你坐到衰老/像草木一样安静.
它们从一个洞口爬出/到一株海棠树下去安家/这些皮肤黢黑的家伙/是我的邻居/它们的身份卑微/高过了皇帝.
这些白花花的阳光/从蓝天上倒下来/院子里的绿树就明亮了/几只灰喜鹊在树上跳跃/发出欢快的叫声.
当群山的炉火熄灭/黑夜像墨汁/漫过果园/当偶尔有汽车的流星/在山路上滑落/我一声不吭。
山风把我们的屋子/吹得乱响/在一支香烟里/我想起了大麻火焰妖精/皇帝的椅子/我最美的诗篇。
雪在山下降落/房屋蹲在雪地里/屋顶上蹲着炊烟/麻雀们打扮成/秋天的叶子/从树杈上落下来/又顷刻间/回到树上去。
秋天了/我的院子里堆满落叶/它们颜色金黄/风也吹不动它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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